公元759年7月，立秋后的某一天，杜甫一家離開陜西華州，沐風(fēng)櫛雨，逶迤向西而行。偏僻的關(guān)山隴水，蹙容滿面地迎接了這位千古詩圣的到來。在當(dāng)時一般中國人的心目中，翻越關(guān)山，就如同西出陽關(guān)一樣，是充滿著悲傷與無奈但也不乏冒險意味的一種行程。
關(guān)于杜甫西向客秦的原因，歷來說法不一，計有尋親訪友說、取道入蜀說、求食問衣說、失意歸隱說、遠游淹留說等數(shù)種。其中最代表性的，是因關(guān)內(nèi)饑亂而西向投奔親友的“萬里饑驅(qū)”說。《唐書》載：“關(guān)輔饑，(杜甫)輒棄官去”。德國人莫芝宜佳也認為：“杜甫離開北方，攜家人到了南方，不斷地尋找著經(jīng)濟上的救助人。”(《〈管錐編〉與杜甫新解》P165，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11月)。其實杜甫《秦州雜詩》第一首第二句“因人作遠游”的“游”字，表明杜甫的秦州之“游”，至少還應(yīng)該有以下三種目的：游學(xué)、游歷、行吟性質(zhì)的流浪。
初秋的關(guān)隴驛道，蜿蜒曲折，荒無人跡，時而斷木橫路，時而亂石當(dāng)?shù)�，時而又濁流隔阻。一輛馬車在泥濘中艱難地行進著，咯吱咯吱的聲音拖泥帶水，像是歷史在不安地呻吟。馬車旁，杜甫騎著一匹老馬，頭戴斗笠，身著葛衣，肩背行囊而面容疲憊。馬車里坐著的是杜甫的妻子楊婉和幾個孩子。楊婉是杜甫的父親杜閑的好友楊怡之女，比杜甫小12歲。她從小喜歡讀書，且寫得一手好字。相貌美麗而言行端莊，性情溫和而體貼。他們于公元740年杜甫30歲時喜結(jié)良緣。她的懷里，抱著女兒杜蓉。杜甫《北征》詩云：“床前兩小女，補綴才過膝”，但是來秦州的時候，好像只有一個女兒了。靠在她身邊的是兒子宗文和宗武。依學(xué)者馮至的說法，當(dāng)時宗文(小名熊兒)應(yīng)該九周歲，宗武(小名驥子)應(yīng)該整6歲。杜甫最喜歡的就是小兒驥子。有《遣興》一詩為證：
驥子好男兒，前年學(xué)語時。
問知人客姓，誦得老夫詩。
杜甫的小弟杜占，正在為他們揚鞭催馬。
杜甫兄弟五人，杜甫居長，四個弟弟分別名為潁、觀、豐、占。此時，只有小弟杜占和杜甫在一起，其余三人散落在河南、山東。杜占年齡當(dāng)時大約是十八九歲，是一個健壯的小伙子。
和他們同行的還有家仆杜安。杜安10歲時父母雙亡，杜甫的母親崔氏見他可憐，就把他帶到家中做了仆人。杜安雖沒有讀過書，卻生性機靈，與杜甫名為主仆實為朋友。他一生跟隨杜甫直到杜甫去世于自潭州赴岳州的船上。
對于杜甫來說，這次關(guān)山之越，顯然意味著一種人生意義上的翻越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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